通讯员 贺楚建

      近日，我与几位文友来到衡南县冠市镇红花村，看望一位耄耋之年、2019年荣获"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的老军人——贺文新。

      连接这片土地不远处的衡阳古城，是震惊中外的"衡阳保卫战"旧址。

      1928年朱德率部队投奔井冈山时，曾在此处被三路重兵阻击，当年鲜血染红的沙河，此时正好被如血的红日映照。

      跨过冠市大桥，便是冠市红花村。屋檐下，坐着一位腰驼背弯的清瘦老人，便是当年15岁时与地下武裝人员活捉国民党一个连的老军人。

      见到我们，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快步上前握住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手。

      院门外的树叶绿了又绿，绿满炎炎夏日；花香了，浓了七月风情；树上洒下的鸟鸣声，吟唱着旧年往事。

      1934年2月，贺文新出生于冠市镇沙河旁贺家屋场。10岁时，他父亲35岁，那艘养家糊口的货船，在永州被日军炸弹炸沉入河底，他父亲被打伤，不久因无钱医治，在一个北风凛冽的傍晚溘然长逝，留下娘俩和14岁的姐姐相依为命；当黄昏燃尽，残风冷月扑下山崖，凛冽北风裹挟着枯黄发白的残草败叶，不停地扑打着路面时，娘仨相互搀扶着，用一堆泥土轻轻地送走了父亲。

      1947年3月，13岁的贺文新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地下组织。1949年3月，他又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湖南军区独立四团，在衡阳县第九区罐子街(今冠市街)继续从事地下工作。在那兵荒马乱年代，他这一壮举意味着勇气、信念和希望。

      1949年7月的一天夜晚，突然来了国民党一个连，驻扎贺家屋场，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我地下工作者王治祥潜伏其中，并当上了班长。在9月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治祥与贺文新又在屋檐下交头接耳。原来，当晚我武装人员从衡阳出发，摸黑沿山路急行军，悄悄逼近冠市街，为了不伤害百姓，必须活捉这支国民党反动派队伍。

      由于贺文新平时与国民党官兵混熟了，加上年龄小，故不会引起他们怀疑。这天晚上，他到敌人住处串门聊天，为的是更进一步摸清敌情。王治祥则邀约敌连长到冠市街上茶馆喝茶。中途，连长好几次要回驻地，都被王治祥以"弟兄难得出来聚聚"为由留住。快到晚上12点钟，当敌连长走出茶馆时，走在后面的王治祥一手拔出手枪，一手锁死敌连长咽喉。敌连长以为我军还远在天边，妄想起来反抗，谁知早已赶到并埋伏在附近的我军人员如神兵天降，乖乖就范，我军迅速冲进贺家屋场。刚才坐在床上与敌人谈笑风生的贺文新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带领我武装人员冲入各房间抓捕，顿时敌人措手不及，有的还没反应过来，有的正在睡梦中，就被我军不费一枪一弹，国民党官兵全部被活捉。

      这颗"毒瘤"的拔除，扫清了我军前进的障碍，于10月赢得了衡南东乡的解放。

      面对我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国民党虽已兵败如山倒，但还有一部分残兵败将，有的投降，有的钻进深山老林与当地土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负隅顽抗，继续与人民为敌。为此，已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湖南军区独立四团的贺文新与官兵们奔赴宝盖楼、樟树脚、九龙、安仁、耒阳等地，又冒着生命危险上山剿土匪，消灭国民党残兵败将；然后深入各地，特别是深山腹地、情况复杂的偏远农村，打土豪除恶霸，开展减租减息，为贫苦农民当家作主。1951年，他又与部队官兵奔赴各地，宣讲党的政策，搞土解，分田地，巩固建立农村基层政权组织。如此一天到晚前往那些险象环生的极端环境，如今身上仍然清晰可见当时留下的伤痕。由于贺文新机智勇敢，表现出色，受到上级嘉奖，立了二等功，并当选副班长。

      1954年转业时，政府安排贺文新到市公安局工作，他却回家务农。1958年来到株洲洗煤厂工作，他说洗煤工作可以锻炼人的毅力。1962年响应党的号召，他又放弃城里工作，再次"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回家支援农业生产。从此忙碌的背影出现在田间地头，一干就是一辈子。

      一只燕"唧"的一声飞进老人家屋里，也把我们引进了客厅。

      这房子坐落在冠市沙河旁快一个世纪了，挂在墙上的"革命军人""二等功"等锦旗和奖状，早已被岁月的烟火熏得发黄。老人家却不愿离开这偏僻老地方，甘愿终生与弯弯的沙河作伴。

      看着老军人，我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老军人老了，满口牙齿老化掉了，脊梁被生活压弯了，乌发被时光洗白了。但面对生活，却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抱怨。

      我拿出奶糖轻轻地剥开，又轻轻地放进他嘴里。我想，当年他冒着生命危险闹革命，今天，我们应该让他享受到新时代的幸福和美好。

      老军人像是担心我们看出他家清贫似的，站起来，走出房间。我上前搀扶他来到禾坪，来到晚霞中。又一只燕衔着食物飞来，是在抚养儿女。望着晚霞中的鸟巢，老军人嘀咕着：自过去战争年代就有燕子在这筑巢，不知为何?我想：一定是老人家的壮举和高风亮节感动了燕子，它们也用爱在这片热土上默默撑起了一片天。

      望着明净的天空，碧绿的沙河，我不禁感叹：没有前辈的浴血奋战，何来后世的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