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哲（衡阳市第十五中学校长）

1991年，我从湖南省零陵师范学校毕业，随后在一所薄弱学校参加工作。那年我刚好20岁，正是对未来有无限憧憬的时候。

学校远离市区，条件很艰苦。校舍是清一色的平房，厕所是老土的旱厕；运动场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水飞溅；学校有学生住校却没有正规的食堂。全校3个年级6个班，学生200多人，大部分来自农村；教职工40多人，年轻老师的心也不太安定。

当丰满的理想遭遇骨感的现实，我的内心渐生迷惘。好在自己也出身农村，干过农活，艰苦的环境并没有使我退缩；而当时我初出茅庐、年轻气盛，更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所以尽管工作不如想象，但我依然埋头苦干。

学校领导很看重我，我一来，就让我当班主任，接手初二年级的一个薄弱班。当时的学生基本上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只比我小一点。我和他们名义上是师生，年龄上却是兄弟兄妹。随着接触的增多和交往的加深，我们彼此情感上亦如亲人。

那时候日子很慢，生活很简单，我就在学校里天天守着学生。

早上，我教他们唱歌，经典红歌、流行歌曲，什么好听教什么。歌声飘出窗外，惹得其他班级的学生心里痒痒。我把歌词写在黑板上，学生抄在本子里。久而久之，学生就爱上了唱歌。那年元旦，他们第一次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竟获得了第一名。大雪及膝，可比赛的热情和得胜的欢乐足以融化深冬的寒冷。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珍藏着那泛黄的歌本。

中午，我带他们读报、朗诵，教室里书声琅琅。我那时喜欢徐志摩、席慕蓉和汪国真的诗歌，还有冰心的散文。在我的带领下，《再别康桥》《无怨的青春》《走向远方》和《笑》等诗文也成了学生们的挚爱。初二上学期，学校举行朗诵比赛，我们班又拿到了第一名。至今我还能清晰地记起学生朗诵《笑》时的温婉模样。

晚上，学生上自习，我就在办公室钻研教材教法，并时不时从后门“偷袭”，查看他们的自习情况。后来师生聚会时，他们说，上自习课最怕我“神出鬼没”。哎！现在想起来都好笑。初三备考时，我为他们上晚自习辅导，学生睡觉后，我还去查寝。就这样，我陪伴他们走过初中。

犹记得1992年的初春，乍暖还寒。听说雨母山好玩，我和班上的几个男同学便在一个周末，骑上单车，兴冲冲地前往。一路上我们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全不在乎路的好坏远近。我们在山上攀爬、唱歌、照相、捉迷藏，忘了饥饿、忘了身份，只有笑声荡漾在山谷，喊声飘扬在山顶。大家回来后，就在我的房里煮饭吃。不知这些小鬼从哪搞来了一只鸡，许是饿了，大伙吃得津津有味。

也记得调皮鬼王同学，读书资质不错，但有点桀骜不驯，根本不听家长和老师的话。有一次打篮球，他的脚扭伤了，我知道后，买来一瓶红花油，给他揉了一节课。我怕他学坏，又让他跟我一起睡，晚上带着他看书。就这样，一次次、一天天，感染他、感化他。

想起那时，我初为人师，一来精力旺盛，二来想出成绩，三来也确实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所以全然不顾严寒酷暑、白天黑夜，反正有使不完的劲、倾不尽的热情。我只想凭一己之力，帮助他们考上好学校。

他们的父母大多是周围的农户，家境贫困。冬天，他们站在萧瑟的寒风里做早操，身上也只有薄薄的单衣单裤。为了御寒，我带他们跑步，帮他们烧热水、烘鞋垫。对于首届学生，我情感上觉得亲切，内心里也看得很重要。那年我想学唱歌，都交了钱报了名，后来考虑到晚上去市区学习要花很多时间，怕耽误对学生的教育管理，最终选择了放弃。

守得云开见月明。1993年，班上37名学生全部顺利毕业，其中10人考上中专和省重点高中，语文成绩人均92.7分，跟市一中成绩接近。这一炮打响后，学校的招生状况也渐渐改观。

时光倏忽而逝，那段艰苦的岁月连同奋斗的青春，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令我怀想。亲近学生、关爱学生也成为我30年教育之旅永恒的主题。而那份宛如亲人的师生情谊，伴着今天灿烂的阳光，馨香弥漫，历久弥新。

作者：肖茂哲